《注定一戰》筆記(7):文明的衝突
張讚合 2024/10/27
《注定一戰:美國與中國能逃過修昔底德陷阱嗎?》
Graham Allison, Destined for War: Can America and China Escape Thucydides’s Trap (New York: Mariner Books, 2017)
七、文明的衝突(Clash of Civilizations)
1989年法蘭西斯·福山(Francis Fukuyama)在《國家利益》雜誌(The National Interest)發表一篇〈歷史的終結?〉(The End of History?)很樂觀地預期全世界都會變成自由民主國家,以後人類也就不再有相互的對抗。杭廷頓(Samuel Huntington)不同意這個觀點,1993年他在《外交事務》季刊(Foreign Affairs)發表〈文明的衝突?〉(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?)。他認為不同文明的差異有可能產生最持久、最暴力的衝突。他斷言冷戰後世界的基本衝突來源將不再是意識形態、經濟或政治,而是文化。杭廷頓很認真地要讀者放棄「普世價值」(universal values)的神話,他認為西方人強調普世價值只會讓其他文明產生敵意,尤其是中國的儒家文明。
杭廷頓1996年正式出版的《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》(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)比較詳細地說明儒家與西方文明的差異。他認為儒家文明強調權威、階層,個人利益從屬於國家社會的利益,國家高於社會,社會高於個人;強調共識的重要性,避免衝突。美國人則相信自由、平等、民主、個人主義,不信任政府,反對權威。強調制衡、鼓勵競爭、尊重個人權利。中國人常以民族來定義認同,認同中華民族,到哪裡都是中華民族的人。中國人重視長遠規劃,美國人重視當下的利益得失。
美國和中國都有很強烈的優越感情結,他們都把自己當作是不同凡響的、無可匹敵的。中國歷史上把中國當作是文明世界的中心,中國人對自己文明的韌性與成就引以為傲。而美國也以他們的文明成就為傲,尤其政治方面的成就,幾乎到了宗教狂熱的地步。這是從〈獨立宣言〉開始的自由民主理念,強調每個人都有「生命、自由與追求幸福」的權利。
中國人把和諧、秩序看得很重要,在社會階層中各安其位、各盡其職。美國人所了解的自由民主,在中國人看來,就是打亂社會階層,造成社會混亂。美國人把政府看成「必要之惡」,因此把政府設計成三權制,行政、立法、司法三權永無休止的鬥爭,常造成僵局與失能,但是也在相互制衡下避免濫權。中國政府卻是以秩序作為優先,有了強有力的中央政府才有和平、繁榮。美國的政府是民主共和制,中國政府可說是「回應型威權主義」(responsive authoritarianism)。
美國把人權與民主當作是普世價值,要向全世界推廣,所以是個「傳教士型的國家」(missionary nation)。中國人則無意要求別國接受他們的價值,其他國家可以仰慕中國,但中國不輸出意識形態。美國要求他國遵守「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」(rule-based international order),中國人認為那只是美國片面制定規則下的秩序,中國要重新制定規則。
從尼克森以來,每個美國總統都歡迎中國加入國際社會,但是中國人從來都認為美國一直都在圍堵中國。尤其在歐巴馬時期,高調宣布要「轉向亞洲」(pivot to Asia),更讓中國領導人相信美國的目標在孤立、遏制、削弱、分化、破壞中國。美國想要牢牢掌握西太平洋的霸權地位,寸步不讓。美國煽動菲律賓在南海議題上跟中國對抗,刻意強調南海上的航行自由。但是中國不會立即跟美國對幹,而會以長遠眼光來看待中美關係。當中國力量越來越強大,美國終將識相地推出南海、東海。中東的戰爭、俄羅斯對歐洲的威脅,加上美國國內自己的問題,美國終將「轉向」回去。中國會積蓄力量以待時機,如孫子兵法所言「勢如擴弩,節如發機」。1949年以來,中國與鄰國有23次邊界糾紛,只有3次動用有限的武力。顯示中國寧可外交解決而非憑藉武力。
中美
兩個文明之間的衝突,需要痛苦地調整彼此之間的關係。李光耀很懷疑美國適應這種新現實的能力。只要美國人想到它在西太平洋的霸權要被一個素所輕蔑的國家取代,就覺得很難接受。